我起身再一次確認唸佛機是否關掉,因為觀世音菩薩的唱誦聲縈繞…。那一年父親離開後,我也是這樣走進他的房間,因為那一股檀香的味道遲遲沒有散去…。我用不同的方式記憶我和雙親的最後一段人生旅程!

 

這一夜對我來說很漫長,自從四天前量不到母親的血壓,我就特別留意他的變化,應該說自從和母親睡在一起,我就開始做這樣的觀察,但從來沒有像這次這麼超出我的預想範圍。去台北一周回來後,我發現母親一直感覺臥床姿勢不對而要求不斷調整,弄得大家不知所措,然後我意識到這和平常為她翻身的要求是不同的,他其實是陷入了焦慮,一種怎麼樣都不對勁的焦慮,為了這個發現我求助了護理師,商談幫母親重新開藥的決定。

 

原來一個重複的動作背後有著這麼重要的訊息,如果不用心聆聽,就只能在重複中精疲力竭。要調整姿勢不再是因為他痛,而是感覺自己躺不平,為什麼不平,因為那是土地,他躺在土裡。這是所謂的彌留狀態嗎?接著整個夜,我們開始了像是橫跨兩個世界的對話,從其中找回了平安。

 

我不擅長臨終前的人間繁文縟節,也不懂醫學上怎麼處理這狀態,我唯一清楚的就是我是奇蹟學員,我只會用「奇蹟課程」教我的那一套來面對這一課。首先我知道我和母親是一體生命,所以他的情緒是焦慮,我感受的到就是我的,我看見這焦慮的底下,隱藏的是我們對即將發生不確定的事感到害怕。我們在恐懼中摸索,如同我們在魔窟中摸黑找不到出路…。

 

母親從躺在土裡躺不平到我們捉住他不放手,不斷重複這樣的話語,而我說的是關於我用生命去體驗過的相信。最後交流出對方聽的懂的言語,奇妙的卻是我平常根本不擅這樣的言詞,而最終我只是想讓他明白我真心願意放手。

 

這個「願意」打從小我的自私之念到真心的祝福,又是一段從母親確認癌末以來一路操練「寬恕」的歷程。透過我的母親讓我又一次經驗無限的心靈困在一具軀殼的痛苦,我願意再一次承諾捨下虛無,因為我最終想要的是永恆的生命。

 

這一夜的陣營沒有鎮定劑,母親不是靠著藥物安靜下來的,而是我看到自己投射出來想掙脫軀殼的母親,就是那個渴望超脫世界的我,而我們都在呼求愛。我們是靠著回應愛,而得到寧靜的片刻。

 

親愛的:我知道要向著光走,但是有時候我看不到光,即使在摸黑的道路上,我都不會鬆開祢的手。我在心裡發出這樣的意願;對母親則說著:「不要被身體騙了,要聽佛祖的話跟著走就對了。」我們一起不斷堅定著信心,我心裡明白不是別的信心,終究是對自己自性光明的信心。

 

這是一個漫長的夜,卻是我活在無懼的愛中最棒的體驗。

 

小我不會善罷干休,但是我無妨。寬恕是一次又一次的看見虛無,選擇回應愛。太陽升起可能又是另一套戲碼,投入演出的人也增加了,但是我始終感受到我的呼求得到的回應,不論有形或無形都只有愛,沒有一絲恐懼。對於那個不斷吶喊要快要快的母親,我開始一笑置之,發現她的可愛,我們母女一向是戲劇女王,不必太當真。這次給了母親一點剛拿回來的鎮定劑,接著是大家各自的演出。

 

這些演出有溫馨、有可愛、有沉默、有含蓄…,在這個家因著每個人的個性不同都是被允許的,我不再執著子女該對母親如何的表達才是對的。稍晚我才明白我們做的是所謂的四道人生:道謝、道歉、道愛、道別。

 

阿彌陀佛的唱誦聲不知道何時被換成觀世音菩薩,我看見母親昏迷中還擺著蓮花指,故意撐開她試試,居然還擺回去,真是可愛。在此時也不經意瀏覽了手機簡訊,傳來的竟然是「觀音菩薩會牽著媽媽,往光走」,簡訊裡提到紫光的療癒,讓我憶起了吳老師在家排教過的臨終關懷用的就是紫光我忘了形式但是我知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想跟母親交流的是什麼

 

紫光讓我們寧靜的在愛中安息我對母親說的最後一句話居然是:「我幫妳翻身,這樣可以嗎?妳看到觀世音菩薩了嗎?她會帶你去找佛祖哦!」她唯一的回應就是:「好」。我記得稍早她說要快,要追佛祖…(一笑)。

 

親愛的母親,我們如同最初的約定,要在安睡中離世,妳做到了,我為妳掌聲鼓勵。有那麼一瞬間,我為了自己貪睡一個半小時而自責,但是我知道這又是小我的把戲,我怎能輕易上當。我知道妳不會怪我,妳是愛我的。謝謝妳這樣安靜地離開,沒有驚動大家。

 

這段母女的緣分到此告一段落,但絕不是愛的終結,而是愛的延伸,謝謝妳對我的養育之恩,我收回所有在妳身上投射的錯誤信念,為我的錯誤向妳道歉,在我祈求真寬恕的當下,我便已知道我們對彼此的愛有多美,我會帶著這份愛繼續過我的人生,而妳也要記得我們最後的約定:「無論如何都要相信佛祖,不要相信身體,心跟著佛祖走自然能安居家中。」

 

我摯愛的母親,我們一起分享的是一個共同身分,是一體生命,純潔無罪、圓滿無缺,此刻我們回到生命的本源,在愛中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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